2024 途中II: 高速公路

🗓️ 2024-12-31

🔖 旅行🔖 高速

2024年继续完成长途跨越。道路从没有向前，只是向后。

Table of Content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对话世界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放空自己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找寻平衡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对话自己
高速真的只是在驾车而已

高速驾车是长大以来继游泳后第二件让我觉得全身心放松的事情

车道线在前，地平线在后，飞驰而过的灌木丛把婆娑的沙沙声留在耳边，黄昏将至，卡车的影子被拉地细长，云和天很远，因为村庄距离很近，空气在流动，自然在生长，所谓变化的便是这一“程”不变。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对话世界

如果你第一次自己坐在驾驶位行驶上高速，我想那多半不会是轻松愉悦的初体验。在进入匝道的那一秒钟你就会意识到这里是强者的世界，这里适用残酷的自然法则，这里的任何机器都不会怜悯弱者。超过100公里/小时时速的障碍物从你耳边呼啸而过，而你只是刚从城市来到这的一个“孩子”。于是你尽力地向快车道靠拢，并维持车速的稳定，忽快或忽慢的一点点变化都会让你手心出汗心惊胆战，脑袋看向外后视镜、看向左、又看向右，车窗前的那个小黑点怎么这么遮挡视线，还有内后视镜里那些“怪物”为什么和我如此靠近。道路没有向前，只是向后。

如果你第一次夜晚驶入高速，我想那多半不是一段惬意畅顺的移动时光。原来离开城市一点点的高速路上是没有任何路灯的，原来并不是每个卡车后箱上都有自发光的警示灯的，原来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是深埋心底的。“靠拢、打灯、变道、加速、保持、并回去”，黑夜的法则也可以是老司机嘴里的积木说明书。夜晚里的车与路都不是清晰的，只有飘渺才是具体的，总有那么一刻大脑会自动处于一种神奇的回溯模式里，好像总是感觉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我是处于这个状态的，应该是在小时候，或者更之前。

如果你第一次独自驾驶上一整天的高速，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到午夜，我想你总是会考虑一点什么的。在机械的重复运作下，每个流水线上的“零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你看到公路霸主的卡车后视镜有两种不同曲率的大镜子、你看到修路提醒的锥桶总是会有随机倒地、你总抱怨时速80占最左道的小破车为什么没有一点责任心、你也看到双色车身的迈巴赫总是不慌不忙地以80的速度平移在同样最左的两条车道线里。从一望无际的平原走到隧道接续的山区弯道、从椰林树影的环岛高速走向湖泊相连的万顷良田，那时你才能具象地了解到祖国广袤的疆域面积，现在的你正穿梭在她粗壮但渺小的血管里。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放空自己

不用太过脑子，就像走路一样平衡，感受稳定的气流从每个曲面滑过，遇到飞坡也不必大幅减速，你自然会知道他可以稳稳接住。你要感受的是风、是阳光、是目之所及的绿色、是满眼闪烁的点点灯火。你感觉不到任何一切机械的结构，你感受到的是整体。就像平静的时候你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样，你也更感受不到动脉静脉的血液循环，但你能感受到气流真实的从鼻腔流进来了（这感受在冬天，尤其是东北会更明显），然后你知道氧气发挥作用了，你又延长了一段生命，就是这样丝滑。

不过与其他运动区别的，你确实在高速运动，相比之下可以说是极速运动。如果考虑到相对论说的高速运动下的时间变慢，事情就变得更加有趣，空间的延长、时间的压缩、和内心的平静。再不会有初见时的手忙脚乱，但确切的，有时还是会手脚冰凉或者手心出汗，这应该还是出厂自带的本能吧。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找寻平衡

一段连续的高速行程不过几个小时，那些长距离的跨越往往也是由一个个小碎片组成的，就像马拉松（可惜我还没参加过），出发时信念坚定，中途有不胜数的补给点接续注入力量，但路途上总有那么些时刻有着漫无目的的“灵魂出窍”，剩下的是迷茫的肉体与承载你的同样迷茫的工具机械般地赶路。赶路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去到终点看风景。现在、此时此刻不是风景吗？这里…这里我们没停下来看。为什么要停下来看？…

高速路上会有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那一场场大雨是我见过最为震撼、最为悲壮的倾盆而下，与走在路上感受到雨滴落在地上或是身上不同，你是先看到前面的大雨的，是的，你这里现在还是毛毛细雨，但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几公里外，也就是几十秒钟后你将进入那个可以把世界一切洗刷干净的雨团中，于是那雨也就不是雨了，是时间的轰鸣器。但有趣的是当你进入雨团之后你最先感受到的便不是那密如牛毛的雨丝，而是声响，是来自天空和造物主的呼吼，是千军万马垂直奔涌而来的铁蹄。在你进入了这分贝组成的响团后，声音也感受不强烈了，剩下的只有模糊的视野，是在雨刷来回摆动间略微可以看见的道路信息。我不知道你有在骤雨中心看过雨吗？

除了雨，还有太阳，高速上的太阳可并不都是“落霞与孤鹜齐飞”般的，很多时间它是让你“满目皆炫光”的危险角色，是要让眼睛躲在墨镜下的直接目标对象。但太阳也是标尺，是旗帜，是你前行时陪在四面八方的朋友，和甘甜的空气一样，往往当它消失转而由它的另一面——刺鼻的空气代替时你才能感受到它的好的东西。所以你要赞美太阳呀，太阳带来了很多诗意的浪漫，它让阳澄湖特大桥两侧宽广的湖面波光粼粼，它让八百里秦川仿佛有千军万马之势，它让高速匝道360度弯道有了向阳的一边和背阳的一边，它让高温加热的空气有了翻滚的实体形态，它让隧道内外有了暗与明的别有洞开，它让一切变得干净、光明，它让世界有了天地。

你呢？你在高速上也在创造些什么吗？过量排放的二氧化碳是没有一点的；快车道压速行驶造成地图软件通红一片也是没有的；脉冲能量示波器也不是一直开启的，只有在提醒前车让道的时候才会波动两下，前车无动于衷也不会制造显然超出适宜频率的声调。你是在追求内心强大的。

高速不只是在驾车，也是在对话自己

所谓驾驶时的沟通感，原来沟通的是自己。一位长辈跟我说新手开到一万公里的时候总是想把车开的更快，你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能力，但那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段，错误也常在此发生；里程越开越多，车会越开越“慢”，直到你可以控制自己心中的速度。这话听着熟悉，跟我之前的一位游泳教练说的很像：最开始你对抗的是水的阻力，你要趁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静到动完成划水动作，但越往后，你更多是在对抗自己。

新的管道被铺建，僵硬的旧链路被维护，一座座大桥和隧道完成跨越，但大体地来说一条条高速公路就静止地停留在那。一遍遍从它身上疾驰而过，是否会有那么一个时刻怜爱它的“羽毛”和肉体，还是会更关注到达的时间？比起出发，我更想问我自己你为什么还在路上？今年学到很重要的一课是：提出问题是容易的，对别人提出质疑和批评也是容易的，但重要的是，你有为此深入调研和分析甚至提出几个可行的改进想法吗？

但我也想告诉你，那份好奇心还是要保留下来的，对未知充满期待并坦然地迎接它们的到来，安全、安稳、慢慢来。